《心-灯》

这是我亲身经历的故事。回想起来，像是隔了一个时空的感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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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個性較膽小，一旦聽了恐怖故事總會胡思亂想，在那兒想個有的沒的，讓自己折騰不已。

最難以啟齒的是，當恐懼感佔據我心房，我總不能正視鏡子，就連刷牙洗臉時，自己都有著莫名焦慮，更遑論閉上眼睛沐浴。有時候上床準備入眠，看著漆黑的房間，突然想起恐怖電影的畫面，隨著恐怖音效在耳邊環繞，內心則開始動搖起來。自己深呼吸的動作都好像是在顫抖，我的一舉一動被誰窺視著，而他默默地在角落偷笑，輕蔑地拍了拍手掌。

“啪。啪。”

我分不清掌聲是現實還是幻覺，只希望夜晚趕快迎接黎明的到來。冒了一身冷汗的我，沒勇氣再面對黑暗的恐懼，只能狼狽地往電燈方向匆匆走去。打開光源的同時，暗自慶幸眼前並沒出現讓自己尖叫的畫面。喝杯水過後，呼吸也漸漸平復下來，懊惱自己膽小得可悲，天真以為勇氣會隨著年齡成長而茁壯，沒想到仍貽笑四方。

開燈睡覺倒讓我想起去年某天，一樣是無法入眠的夜晚。話說我傍晚從工作地方回到住處時，看見住處門戶大開，彷彿被人闖空門似的。我檢查了屋內的東西，發現並無遺失物件，道是屋友忘了鎖門。沒想到某人突然來電告知，我隔壁房的印度屋友去世，發現屍體時間恰好是我回家的兩小時前。

半小時後，另一個印度屋友回來向我說明事情的來龍去脈。他表示死者無故曠工，打去手機卻聽到房內傳出鈴聲，他暗呼不妙破門而入，就看到死者陳屍在地上。屍體送去法醫驗明後，道是心臟病發作，搶救不及就離開人間。我面無表情地聽完他的陳述，看著一臉哀傷的他，除了節哀順變，我不知道該說甚麼。他說之後會去死者家中慰問，並離開幾天處理喪禮細節，若警方上門查案就需我的合作。我木然點頭，實在不懂該配合怎樣的表情。

我陷入複雜的情緒混合體，對生命的措手不及，屋友離去的傷感，以及對著空屋的恐懼。我開始在房內思考與他認識的點點滴滴。說實在，我們不過泛泛之交，並不曾袒胸暢談，每天回家後躲在房間的我們，都不知道牆壁後的他在做些甚麼。最後還來不及好好認識他，他就這樣離我而去。可悲的是，我竟慶幸自己沒正面面對屍體，我好怕面對屍體的那一刻，我好怕那畫面在腦海揮散不去，我就連去想像的勇氣都沒有。

等到夜幕降臨之時，我手機來電不曾斷絕，一看都是同事慰問的電話。一開始我不明白他們來電的用意，但之後我察覺到他們是關心我的情況。

今天獨自住在死過人的屋子，會怕嗎？

想到這個問題後，我的手心不自覺地冒汗。自己好歹是在醫院工作，雖每天與藥為伍，但好歹也見過不少生老病死，怎會懦弱膽怯呢？我笑說沒問題，蓋上電話後伴之的卻是讓人心寒的寂靜。

我不知道自己該有著怎樣的情緒，我為屋友的離去而傷感，卻又害怕幽靈般的存在，這種複雜的情感讓我無法呼吸自如。無法正常思考的我，最終還是爬上了床，頂著發亮的電燈，閉上眼睛嘗試入眠。閉上眼睛的同時，我的心卻隱隱作痛了起來，眼角不自覺地浮現淚滴。別誤會，我不是在悔恨些甚麼，只是燈光太刺眼而已，要知道膽小的我是愚不可及的。

現在每當我睡不著時，都會想起這一份心情。這種茫然的感覺真讓人無法理解，但至少亮眼的日光燈在我心房點起了一盞燈，驅散籠罩我心頭的黑暗，伴隨每一個寂寞的夢境。

星洲日報／副刊‧文：牛小流‧2014.11.04

愿死者安息，阿弥陀佛。